漂流瓶
爸爸是青岛人,妈妈是永康人,我出生在杭州,我有三个家。
历年春节,记忆里最深刻的是旅途中不断变化的风景,青岛的空气夹杂着大海淡淡的咸腥味儿,永康的山绿的仿佛随时能化作一湾碧水,平时拥堵的杭州,变得安宁闲适。
辣炒蛤蜊,咸菜麦饼,葱包烩儿,悠悠的香气穿过青岛的红屋顶,永康的黑瓦檐,杭州爬满青藤的小巷,流淌在我心里。快乐,简单到触手可及。
我想,我的家乡是个漂流瓶,晶亮的,透明的,随遇而安的,承载了一家人的祝福和希望。
奶奶总是絮叨,爸爸读了大学后,儿子就像是丢了,每天牵肠挂肚地想,望穿秋水地等,只等来寥寥几个字的信和短短几分钟的电话。过年回来,来不及说上几句话,爸爸已经累的睡着了。
小时候总觉得这是爸爸的挨骂时刻,长大一点,发现这大概就是亲生母子的相处方式,打着抱怨的幌子,其实是浓浓的温暖。
爸爸会好脾气地笑着,说当年求学不易,穷学生,每一块钱都要省着花。每次春节回家,常常挤得像海捕网兜里的跳虾,满满当当的,连厕所都没法上。
我记得跳虾的样子,把网兜压得沉沉的,没有一丝空隙,上层不断有小虾努力跳起又落下,挣扎着想回到自由的大海。可我实在没法联想爸爸读书时的春运,和跳虾有什么相似?
每次过年回青岛的时候,妈妈会把全家人打扮得漂漂亮亮,连不太讲究穿着的爸爸,也会被妈妈强行套上刷的能当镜子用的皮鞋。在飞机上说说笑笑,到奶奶家时,还是干净整齐的一家人。
陪奶奶刷剧,讲的是八十年代的故事。绿皮火车上挤满了人,连行李架和座位下面,都有人坐或躺着,车厢的厕所被人流堵得严严实实,所有的人在旅途中仿佛只能保持一个固定的姿势,任何一点改变,都会引起连锁的反应。
爸爸说,当年回家过年的他,差不多也是这个样子。
我突然明白了,这些年,经济飞速发展,交通四通八达,伟大的中国日新月异。也许我从内心无法感受到那种日新月异的变化,但变化的确存在,并且从未停止。
大年初二开始是外公外婆的专属时间,被絮叨的对象从爸爸变成了妈妈。妈妈像个不乖的小孩一样在外婆的怀里撒娇顶嘴耍赖,直到外婆无奈地摸着妈妈的头发笑作一团。
我想,小时候的妈妈,大概就是这样无忧无虑的吧!而现在的妈妈,每天早出晚归,独当一面,全家人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,妈妈有绝对的话语权。如果不是妈妈在外婆面前暴露了,我一定以为妈妈从小到大都是端庄又权威的皇太后范儿。
岁月在走,日子在流,我的爸爸妈妈,悄无声息的从少年变成了父母,从单纯变得有担当。
疫情期间,爸爸妈妈决定响应号召,留杭就地过年。云团聚史无前例地让我们全家同框,青岛,永康,杭州,跨越千山万水,我们依然在一起。
新年礼物是一个漂流瓶,像记忆里那样,晶亮透明,可以放满我大大小小的愿望。没有涨潮的钱塘江静静地穿过杭州,上游是永康,下游是青岛,我的家乡,就像漂流瓶,无论在哪儿,一样的幸福,一样的安康,一样的充满希望。
少年时的祖辈,守着家乡,少年时的父母,远走他乡,如同我释放的漂流瓶,在何处扎根,就给何处带去力量。
时代在变化,家的定义,再不是一个屋顶四面墙,有阳光和江河的地方,就是家,能发挥自我价值的地方,就是家。
等我长大,我的漂流瓶,也许飘向了世界,飘向了太空,我的家,在未来。
沿着前人筚路蓝缕踏出的小径,每一代都走出了新的方向,新的辉煌。视野在变,更宽阔,期望在变,更深远,我的家在变,从青岛变成了杭州,从杭州变成了中国,从中国变成了天下。
我的家乡我的家,越变化,越强大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