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是甜的
我家有许多罐子,有的放调料,有的装腌菜……在众多的罐子中,有四个码得整整齐齐的大铁罐,可是大有来头。
它由薄薄的铁皮围成,方方的,体积不算小,而且做了一圈圆边。经历数十年的使用后,上面的铁锈和风化也渐渐变得平滑,还布满碰撞敲打出来坑坑洼洼的小凹穴,四面印着复古感强烈的“旅游世界”四个字。别看它表面极不平整,同时漆也一块块剥落下来,用途却很大。它的盖子是内嵌的,封闭得十分严实,要打开属实有点费劲,得用钥匙撬开,不然可苦了指甲。整齐一致的外形让它们刚刚好能摆成“田”字塞入柜子中。
这种罐子不作它用,在我家被专门用来存放两种糖。我家乡的糖是极具地方风俗特色的,有黄色和白色两种。白色的叫做“冻米糖”,黄色的叫做“洋面糖”。它们制作切块后的形状类似“沙琪玛”,味道却大不相同。
这两种糖的做法很朴实。“冻米糖”的制作是先把大米膨化,再与芝麻、花生一起翻炒,而后加入麦芽糖拌匀,放模具里用木条压成扁平,冷却前按木条宽度进行切块。“洋面糖”(在我家乡的农村称面条为“洋面”)的制作则是先将面条焯熟,沥干水份后再用油炸脆,和上芝麻、麦芽糖炒拌均匀后放入模具压成扁平再切块。
为了保证两种糖不会因为受潮失去脆度,便需铁罐来专门盛放。我往往会主动承担转移糖块到铁罐的重要工作。
说是帮忙,其实是为了第一时间吃到还有余热的糖。打开装糖的大袋子,一股温热带着甜味的香气扑面而来。打开铁罐,我小心翼翼地往里面倒糖块,生怕洒了出去。
此时最好把手伸到袋子底下掏一掏。一般来说,松脆的糖经历了运送时的碰撞,会从表面掉下一部分糖的碎渣,而糖最表面的那层正是最甜的。只要手在袋子底部捞取一番,手里就有了一把糖的碎渣。抓起来往嘴里一扔,心里比蜜都甜。
我个人比较偏爱白色的“冻米糖”,不十分甜腻,膨松的大米与花生仁混合的口感十分和谐,咀嚼中仍有回甘,相比之下,“洋面糖”的口感太过甜了,还容易黏牙。
这糖看上去比水果糖、棒棒糖土得多,可它的味道却是顶好的。这两种糖对于我们茶余饭后的生活很关键。有什么不开心,吃一块便能转悲为喜。有什么开心,吃一块便能喜上加喜。
每年的农历春节,“冻米糖”和“洋面糖”就是我和小伙伴们的美味。过完了年,糖也吃完了。铁罐被重新堆成“田”字塞回柜子。有时因为惦记过年时糖的味道,会忍不住把铁罐拿下来,费了半天劲打开,希望有惊喜,可罐子早已洗得干干净净了。
由于这些铁罐常年用于装糖,即便成了空罐子,还是始终有一股糖的纯净甜香。这是什么?是幸福,是年的味道。
我喜欢甜的东西,所有好的东西都应是甜的。在我眼中的春节,是团聚,是幸福。所以,年是甜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