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秋天里怀念
金黄色的阳光，洒在横斜婆娑的枝桠上，漏下的光影，在外公破旧不堪的老木门上跳动。离开老屋，我来到和外公种过菜的黄土地，照旧喊着外公回家吃饭。没等到外公的应答，只传来空荡山谷的回音。
将记忆的琴弦拨回多年前的秋天，秋雨、黄土地、军鞋，一条平静的小河，一切都是熟悉的样子。一大早，便看到外公在小雨中回家的身影：身穿蓑衣，肩扛锄头，脚下那双老式的军鞋上裹满黄泥。早饭后，揣着对种菜的好奇，一路屁颠屁颠地跟在外公身后，进山了。
进山的路上，铺着一些不规则的石头，踩着石头，经过大小不同的土地，终于到了外公的地。外公的地在一个山谷里，一面是带着寒意的林子，一面是大大小小小的土，下面是一条怪石丛生的小河。外公嘱咐我不要乱跑了，就开始种菜了。
只见他拿起锄头重重地栽到土里，又往后刮了刮碎土，不一会儿就挖出个小坑。这时，外公总要笑盈盈地唤我过去，把菜苗扔进小坑里。待所有菜苗各得其所，外公便会蹲下身子，教我种菜：一手扶着菜苗，另一手往坑里刨土，最后双手握拳，用力压土，一棵菜就种好了。有样学样，但种三棵总有两棵是被我压断菜苗的。损失极重，外公也不恼我，仍耐心地讲着。毕竟当时还小，好奇心很快被消磨，再加上成功率不高，没几分钟就撂挑子了。这时，外公就会喊我坐在旁边，他边种边给我讲故事，什么老虎扮作人偷玉米啦，山中猴子成精啦……听得我既害怕又想听。
雨后山里湿气重，雾蒙蒙的。林间的白雾就像化不开的浓烟，渐渐笼住了外公的身体，最后到那张满是笑容的脸庞。渐渐地，我竟有些看不清他的脸了。他好像还是笑着，我却只能看着白雾将外公一点一点遮住，直至吞噬。因为一场重病，两年后的秋天，外公永远地离开了我。
秋阳没有了夏的炽热，好像也能灼伤眼睛，秋雾则像一张巨大无形的蛛网，粘住了秋的色彩，添上了萧瑟。循着不规则的土埂，再次来到外公的土地，满眼黄色，不见当时菜地里懒洋洋的士兵方阵。如今地里荒草丛生，凌乱不堪，哪里还有当时的小土坑？学种菜的画面仍历历在目，我又想起了外公。
“外公，回家吃饭啦！”没有应答，只有山谷的回声。土地在，山谷在，回声在；菜园不在，外公不在。
起风了，落寞地回到老屋，老木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，苍老悲凉，徒留我在秋风中怀念外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