榴花空照眼,宝玉何处寻?
一个身处在深幽的宫闱,远眺那近在咫尺却远隔天涯的红尘;一个身处在华贵的园林,张望那有缘遇见却终将错失的爱情。
在世人看来,刹那间,她登上了权力的玉阶,她圣眷加身,她荣华富贵。她姓名中的那个“贾“字,让贾家有了巨大的依靠。她的省亲是鲜花着锦,是烈火烹油,是一座大观园中,奇珍异宝的堆砌。
那复杂又繁多的仪仗,极早地先于她来到那个她魂牵梦萦的大门,冗长的队伍缓缓移动着,这是她地位的象征吧?
那华美而富丽的省亲别院,极早地等待着她与已半生未见的家人的拥抱,停滞的双手和微动的帘幕,这是她应守的礼仪吧?
那突兀又自然的泪珠,极早地坠落于伴随她多少个默默眺望家园的夜晚。不过片时的相见,不过短暂的相拥,这是她回望时在泪中尝出的幸福吧?
她回到娘家,苦笑着面对大观园,觉得奢华过度,“一会子我去了,又不知多早晚才来!”离去之时的一顾,便无再见之曰。
她心头挂念着的亲弟弟啊,也在这个染缸中挣扎沉浮。
一直以来,他都不是世人眼中的读书人。他偏不按贾政安给他的“读书”模子生长,他不学无术,他情根深种。他姓名中的那个“贾”字,成了世人饭后茶余的谈资笑柄。他的生活,是尘缘纠葛,是儿女情长,是对女孩子所倾吐的肺腑之言。
那脆弱而坚定的情网,网住了木石前盟,粘上了金玉良缘。一边顾着妹妹的病了,一头看着丫头的体贴了。是在说他多情么?
那一句又一句的誓言,说与了绛珠草,冷落了雪中钗,一边是真正的心灵的契合,一头是长辈的施压与偏袒,他努力挣扎,却无法逃脱。是在说他无用么?
那世俗的劝谏,念叨了一生,是父亲的训斥,是姐妹的劝慰。一边是家族的败落不止,一边是礼教经书的乏味与压制,他左右为难,痛苦不已。是在说他无能么?
可叹他与他至亲的姐姐啊,竟都沉入了这染缸之间,无影无踪。
在这巨大的染缸里,女子便要修养自我,遵从女德,嫁定终身;男子便要考取功名,振兴家业,光耀门楣。
她不愿像孤魂一般幽禁在宫墙之内;他不愿像鬼似的疯狂追求世间名利。
她与他都窒息于这张封建礼教的巨网之中,于是她在政治斗争中成了牺牲品,他在家破情殇后遁入佛门中。
封建礼教的黑暗,浓缩在这对姐弟的命运中,无论男女,都归结于这般悲剧的收场。
石榴花开,无子即谢;
通灵宝玉,何处堪寻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