糍粑黏黏,年年甜
山前,田埂边,竹林间,掩映着一座座泥墙黑瓦的小土楼,炊烟袅袅。走在院落小巷间,“咚”,“咚”声络绎不绝,从这家院子到那家院子。这声音不像打鼓,有些沉闷,但又那么有力,充满了节奏,连地面都有些震动,似乎是从大地深处发出的召唤。“哦,这是在打糍粑呢!”爸爸说。
打糍粑是客家人的年俗。据说以前每家都会选出最好的一小块水田种上一点糯米,年前就用收获的糯米打糍粑。在那个物质并不丰富的年代里,这软软糯糯的糍粑是年节里必备的美食,那黏黏甜甜的味道能让人回味一整年!
进了院子,只见姑姑正从厨房的角落里搬出一个大石臼和一个巨大的木锤,清洗干净,搬到了院子里,说要打糍粑。我很好奇,想看看这糍粑是怎么打的。
姑姑把浸好的糯米倒进木甑里,放在灶台的大锅上蒸。灶台里的火把我的期盼烧得旺旺的,糯米在木甑里徐徐吞吐着烟气,大家就围在桌边聊家常。闲聊间我问:“爸爸说,他小时候过年才能吃糍粑?”“那是以前,穷!现在好了,想吃了就能做,自己做的好吃。香,甜!”姑姑说。在清茶闲谈间糯米饭蒸好了,喷发着浓香,弥漫了整个屋子,似乎将乡情与岁月都蒸透了。
姑姑将裹着热气的糯米饭倒进石臼,端来一盆冷开水蹲在石臼前喊一声“打糍粑嘞!”大家就都围到了石臼边。姑父拿着大木棰先把石臼里的糯米挤压、捣糊,然后高高抡起大木棰,向着石臼落下,只听“咚”的一声响,木棰稳稳地打在糯米上,将糯米打得陷出一个坑。再举起木棰时,姑姑就用手沾上冷水,将边上的糯米饭快速地揉进那坑里,然后木棰又“咚”的一声落下,两人一个打,一个揉,配合默契。
看他们打得热火朝天的样子,围在一边的我们也摩拳擦掌,跃跃欲试。爸爸迫不及待地甩脱了外套说:“我来打一下。”只见他也高高抡起大木棰,重重地落下,可没打几下就没力气了。于是我和妈妈一起上场抡起木棰,嘴里喊着“好重呀!”手里就歪歪斜斜地打了下去。“呵呵呵!”“加油,加油!”大家一边哄笑着一边为我们加油。家里人挨个的上场打糍粑,连小孩也不错过。“咚,咚”的敲打声不急不慢,像鼓点落在院子里,敲打出团圆的音符、丰年的节奏;绕过院落回荡在乡间陌野,敲击出一幅风俗年画,亘古久远,从未改变。
终于,当一粒粒晶莹透亮的糯米饭变成一团糯糯莹白的米粉团时,姑姑把它从石臼里拿出放进盆里,大家围坐在桌前,一缕缕饭香飘散开来,引得我直吸鼻子。在手心里涂上一层茶油,抄起一团,莹白的粉团从指间划过,轻轻一挤,一个个仿佛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从指间蹦落,在雪白的糖粉里打个滚,给自己穿上一件甜甜的外衣,然后安静得像一块璞玉,等待你去发现。
用手指捻起一枚糍粑,放入口中轻轻细细地咬一口,一股糯米的清香顷刻萦绕齿间,软糯、黏滑夹杂着糖粉的甜,在舌尖一层层地绽放、蔓延。“真好吃!”
这糍粑黏呀,黏住了多少岁月的流转,黏住了年复一年的乡情,黏住了无数幸福的念想;这糍粑甜呀,甜出了一家子团圆的笑声,甜出了一方的好日子,甜出了来年的好光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