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婆的白菜地
家门前有块地,打我记事起就每年都种着白菜,南方地里的庄稼一年可以种上好几茬,油菜、豌豆、红薯每年更换,却总能在恰当的时节看见那块地的西南角惬意生长的白菜。
时间总是很快,就像地里的白菜刚刚才见了冒尖,转眼又是一茬新的耕种,我脚踩着那块地生长,一年年长大,从小学,到中学,再到大学,背着越来越重的行囊,渐渐离那块地越来越远,地里的白菜也逐渐模糊了模样,对那片白菜地的思念也越来越深。
离家在外求学的日子,总是十分漫长,道路两旁的车水马龙,食堂饭店的人声鼎沸,总会让人莫名失了依托感,孤寂得可怕,而永远少见新鲜蔬菜的餐盘,更是总让我思念起那片种满白菜的土地。
在外读书时,不管多忙,都要隔三差五给家里打个视频,拥有吃货本质的我,交谈的内容,除了向家里汇报自己的生活,就是问家里的什么菜又可以吃了,然后一次次地告诉外婆,好想马上回家吃饭,吃一锅新鲜蔬菜的那种。而外婆听了总是更得意地说:“哦呦,那个菜啊,太多啦,我和你外公怎么都吃不完”,每每引得我更想飞奔回家饱餐一顿。
而当我终于放了暑假,回到熟悉的小城时,却又总有其他的事情让我不能在外婆家待个痛快。于是每周一天的休息时间里,回家是铁打的安排。每当我终于熬到了周六下班回家,那天的饭桌上总是少不了水煮白菜秧,而周一一早五点多起床回城时,外婆早已顶着晨雾,从地里拔回了一背篓的白菜秧,再细细地去掉带着新鲜泥土的根,把嫩绿的白菜秧夹着露水整整齐齐地码在袋子里,“你爱吃白菜,天天在学校就念着,回来了多吃点,下个星期又回来拿。”我于是就这样每周回家一天,再载着满车的蔬菜一次又一次从外婆的视线里消失,隔上六天又出现在外婆满是欣喜的视线里。
临近开学前一周,我终于带着大包小包出现在外婆面前,高兴地告诉外婆我要在家待到开学,于是从那天起,饭桌上每天都有换着花样做的白菜秧。再接着,就是新一轮疫情爆发,为了能够按时返校,我开始来回在外婆家和城里奔波,在收到延迟返校消息后,我再次带着大包小包回到外婆家,做着农活的外婆看见我回家,很是欣喜地说:“不是明天就回学校了码,今天还要回来,咋这么舍不得。”我告诉外婆延反的消息,外婆笑着说:“还要在家待,天天赖着我不走,多大的人了。”眼里却满是藏不住的欣喜。
考虑到一个人在城里上网课,来不及买菜做饭,于是我便长久地“赖”在了外婆家,轮课制度下课程安排紧,专业阅读书目多,上课恍若战场,学生工作亦是让人忙手忙脚,我又开始了快节奏的生活,又开始了熬夜。于是没有了早自习的早晨总要睡到七点才起床,每当我开始洗漱,外婆就会让外公赶忙去地里摘上几颗菜秧,待我洗漱好后下楼,桌上总是已经摆上了刚刚做好的面条或抄手,里面总是恰到好处地放着几颗菜秧。外婆总说,听见我起来了就赶忙做的,快吃了去学习;外婆总说,今年我在家待的时间长,等我走了,白菜再留着让它们长大,过年回来吃大白菜;外婆总说,一个人在外面,要照顾好自己……
我总是很疑惑,为什么地里的白菜从春天到夏天再到秋天,总还是白菜秧,从小在农村长大的我自然是知道庄稼生长的周期,整整两个多月的菜秧,外婆究竟反反复复撒了多少次种?而当我看见地里好几茬高低不同的白菜秧时,总能想象出外婆一次次和着草木灰把种子抛向这块土地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