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楂
我随口说想吃冰糖葫芦,来年山楂满枝头。
——题记
那年的冬很冷,寒风在街上肆意奔跑,吹走了喧嚣。这冬风狂野浮躁,树叶落得不多了,孤零零的,好是寂寞,只剩下零零碎碎的枯叶不放手,靠着与树干的最后一点点羁绊,顽强的倒挂在枯干上。
电视上有卖糖葫芦的,我瞧着眼馋,没忍住,脆生生提了一嘴。
爷爷吐了口烟圈,烟圈在这昏暗潮湿的灯光下清晰可见,墙皮爬满了绿幽幽的苔藓,断垣残壁透出的皎皎月光把爷爷的脸映得半明半暗。
“这大寒天的咋给你弄哩?”爷爷放下烟斗回道。
大街上没人,狂风响个不停,家家户户窗门紧闭,唯有红灯风吹摇曳。这样寒的天,不可能有卖冰糖葫芦的小贩,我也没当回事,眨巴眨巴溜黑的眼眸就将这事抛置于脑后。
又是一年秋,我回爷爷家。
爷爷倚在古色古香的竹窗,我坐在屋内,透过明净几许的玻璃,阳光悄默声的伸了个懒腰儿,慵懒猫儿般的洒下,温和的滋润着我的身体,无声无息。我解了围巾,扯了扯厚重露出毛边的衣领,眼眯成了缝。视线更清晰了,院角长了一棵树,树上蜿蜿蜒蜒结了一串串果,红彤彤的一片,一幅火树银花的繁盛景象。我暗暗道:去年有这么棵树吗?爷爷不是最讨厌干这类侍奉花草的活吗?我僵僵的望向爷爷,那双浊黄微明散着淡淡柔情的双眸看透了我,轻叹道:
“去院子里瞧……瞧瞧吧……咳咳。”爷爷咳嗽的老毛病又犯了。
一步步,一米米,近了又近,那通红一片逐渐显现在我的世界里。从起初的一个深浅各异颜色红润的小圆点模糊在眼前,到那些可爱又玲珑、饱满的要炸开似的小东西被我瞧见,直至最后小绿杆子上的晶莹透亮的露珠、扇呀扇呀的叶片都被我看光。我哪能认不出来,那是我去年冬天随口提及的一串山楂啊!灿烂山楂勾画成红海,山花烂漫般肆意的柔情苦涩涌入我的鼻腔。我学着爷爷蹒跚的样子,在这棵树下垫好一块老布,环抱着树轻轻摇。爷爷如往常一般弓腰捡起,他得了风湿的右腿支棱着,看起来心酸又有些滑稽。
佝偻的背脊深陷,染好的黑发遮不住鬓角的白,青丝泼墨干涸成白雨苍苍。
捧起一小手山楂,捏起一颗,扑扑上面落满的灰,被着颤巍的手送入口中。“嘎吱”作响,纯正的酸涩涌入我的喉咙,生生的疼,那是泪水的作用。看着爷爷期盼的眼神,望着他为我付出而疲惫蜷缩的身影,浓重的鼻音夹杂着山楂的涩,千言万语哽在喉头。
山楂酸涩,盛满了晶亮的爱意,酸是无助的眸,涩是哽住的心头。
我的随口一说,成为了您日日夜夜的万种珍视,这一切,皆是那难以名状的爱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