除夕,珍惜行
未觉池塘春草梦,阶前梧叶已秋声。——朱熹。
除夕的下午,我走出外婆家的木门。
一条安静,普通的小柏油马路,行人不多,忽而车往。乡间的小路好像都是这样,你只管在路上恣意走啊,跑啊,它们就如亘古不变的岩石,安安分分,没有一丝躁动。漫步其中,天边的云彩是一样的轻柔,转角处的白墙黛瓦依旧是那么精致,时间仿佛在这小小天地里静止了。
难得的暖阳天里,我慢悠悠地向前。在外婆家的东边,是被柳枝环抱的池塘上,蜻蜓轻巧地点着水,轻薄的翅膀被阳光镀上金边,熠熠生辉。微风吹拂下,湖水显得格外清澈。我眼前一亮,伸出手指沾了沾似翠镜的湖面,丝丝凉意由指尖传到心头。
恍惚里,童年的记忆不知何时解封了:
“我一定会赢的!”那时,我只是一个掉了门牙的小屁孩,站在低矮的池塘边,向着我不过一岁之差的表妹发出了战书。“打水漂”便是我儿时与她最常玩的游戏,分隔两地却十分要好的我们只有在除夕这一天才能见上一面,而每次比赛都仿佛是算计好了似的,今年你赢,明年我胜。那时的默契至今都还难以忘怀,甚至成为餐桌上大人们提及的“新鲜事”。
看着石片在水波粼粼的池面上滑行,糅合了清脆动人的流水声,这处池塘承载了我所有温软无忧的岁月。奔走在池岸的稀泥小路上,不免摔倒的我们免不了大人们的一顿埋怨,但心里的雀跃是怎么也不能消减的。
我的春节,就这样的一年年流转不休。可惜,一切都会改变,不是吗?就像外婆家古朴的木门已经快要“退休”,就像那一到下雨天就泥泞不堪的石子路已经换上了新装。那时的池塘却因为住在它旁边人家的搬走而人走茶凉。先是不知名的杂草和灌木丛生,再就是水中遍布的水葫芦覆盖了水面,再也没有鱼儿蜻蜓的垂青。一池清澈的碧水只落得个发黑发臭的境地,最终在附近居民们的妥协下被放干,只剩下了池体乌青的淤泥。这是它的终局,但更是我最好童年的一个结束。
如今在伞下,看柳絮大雪飘飘然落在池塘,它变得又如从前般绚丽富有灵气,微风吹来,水面泛起层层涟漪,虽细微,却满含情调。簇新的木扶手围绕在池塘四周,从前它是美丽的,现在更是我难以割舍的一部分。
直到夕阳,晚风初起,道路两旁的民居才仿佛刚刚惊醒,染上了灯光的温馨,又是一年除夕夜,外婆的呼唤从远处传来,我们又可以围坐在暖融融的屋子里将一年中的琐碎都慢慢倾吐,这就是我的除夕啊!
当天边的烟火奔走璀璨,我注视这那洼池塘,那浓缩了我的喜怒哀乐的池塘。一片青苔,一只小鱼,都在记忆的尘灰里,伴同童年,沉淀进了池底的细沙,任时光流走,任水流奔去。
明年,即使改变了,我依旧还会回到这里吧。
又是一年,除夕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