盼见来年
家中有一本黄历,带着全家人对来年的祝福。
我期盼一个春节是从爷爷、奶奶、外公或者外婆的念叨开始,他们老一辈的人总是带着一副老花镜,架在平平的鼻梁上,一字一句的点着陈旧的老黄历,口中念念有词,一二三四认认真真的数着,好像一个刚刚学习数学的小学生,很认真的完成着一种使命。我摸不清里面的门道,但为了精准的在日历上勾勒出我期盼的那一天,我会请教他们其中的学问。每到这时他们总是非常得意,神秘兮兮的点着老黄历,说:“丫头,闰月你晓得不?“我当然是知道的,于是点点头,老人家于是接着说:“丫头知道的真不少,闰月这个东西,它就是好几年积累下来,多出来的一个月。”我又点点头,这着实非常好懂。这时,我的长辈会激动的一点老黄历:“就是这样!闰月放进新年里,一二三四五的数一数,好了!就出来了!”
总是这样的不了了之的,这样说我自然听不懂,而问他们什么一二三四五,数几下,就不知道了。我从不纠结这种事情,但是每夜靠在外婆身边,看着窗外的雪花飘扬,听着耳边一二三四五的声音,我知道我盼望的新年快来了,只需要在老人家戴上老花镜,拿起老黄历时,拿一杯茶端过去,很认真的陪他们看,听着他们年复一年不变的台词,在昏昏欲睡的闭眼的瞬息,听见老人家激动的拍了下老黄历,跟我说:“一号,一号过年!”
不过如今便也不必如此麻烦,想来那老黄历早该让它退休了,总能听见外婆疑惑的问妈妈:“咦燕子,你不是向来不会看黄历的吗?怎么……现在看的比我还快?”
这是当然,现在也不用翻老黄历。破旧的黄历和外婆的老花镜放在一边,镜片的边缘有细细的裂痕,已经很模糊了,黄历上有许多细细长长的笔迹,字迹都是歪歪扭扭的。妈妈向外婆介绍手机上的功能,妈妈说,这上面什么都能查到,不只是新年,还有很多节日,中秋,元旦。外婆带上老花镜,说:“方便啊,这倒是方便,燕子,这都能算出来的啊?”
外婆逐渐也接受了妈妈手上的“黄历”,虽然这不代表她会相信它,她总是企图找出这本百战百胜的新日历的错误。比如她总是问妈妈:“燕子,这上面写的这个小年怎么跟我算出来的不一样呢?”我于是就坐在边上,看她平平的鼻梁上又架上老花镜。此时我反而觉得,这个新技术莫名挑起了老太太的斗志。
隔天早上起来,已经是年三十了。窗上结着薄薄的霜,将上面贴着的窗花衬的鲜红。桌上有几张剩下的窗花,上有外公剪出的几只小老虎,张牙舞爪,倒格外神气。一边摊开着外婆的黄历,我坐下,将窗花的小老虎剪下来,贴到了白纸上。这黄历来年也是要退休换新的,我想着,拣了重要的几块,剪下来,贴在小老虎正下方。其上写了些奇怪的符号,我猜想莫约是天干地支之类,我看不懂,但外婆看的懂。对照着新历,我在其上写上了对应的节日。这样大家就都能看懂了。
当一些东西不再需要写在纸上,藏在心里。如同看黄历算新年这件事情不再是属于老一代人的专利。祖辈也有自己的看法,像我外婆,她一边遗憾的告诉我,她本来准备教我看黄历的,一边好奇的摆弄着她的新手机,问我万年历怎么看。